主编说
枕山襟海,横亘古今。
经过数千年的光阴更替,
闽地文化在历史河川中逐浪而行,
传统文化在反复洗粹中悄然沉淀,
成为今人共享的精神养料。
山峦沟壑间,
散落着古朴的民歌唱腔与精妙剧艺;
石雕与印刻诉说着一代匠人的传承初心;
茶中能演“百戏”,茉莉暗藏乾坤;
为一城历史着迷的都市媒体人,
拿起手中相机,
在石阶罅缝中行走记录……
他们证明着八闽文化的生生不息。
暑期,福建校媒大新社特别成立了“福建地域文化专题组”,我们将带你从学生记者的视角一同探访,那些蕴藉而瑰丽的「闽地文化」。
“摸龟首,起大楼;
摸龟嘴,大富贵;
摸龟尾,有头又有尾……”
崇龟是闽南和台湾独特有趣的民俗文化。逢年过节,龟糕总是被摆放在供桌上,用来敬神、祝寿、祈福。印制龟糕表面龟纹的器具叫龟糕印,在厦门中山路街头,矗立着一座“龟之戏”雕塑,雕塑就取材自潘家传承百年的技艺——雕刻龟糕印。
厦门中山路“龟之戏”雕塑
在厦门市思明区的一条老巷里
有一处手工雕刻龟糕印的地方
七八平方米的空间
既是门店也是工作室
一张桌子、一套刻刀
一副眼镜、一盏台灯
潘海员在斗室里
守艺已四十余年
厦门第四批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龟糕印技艺代表性传承人潘海员
唯有苦练,方得真经
潘海员从孩提时代就开始接触龟糕印。“当时厦门有一种比跳珠小一些的糖果,爷爷每天都买,然后揣在口袋里,用来吸引我在身旁观看学习。我对龟糕印的认识和理解就是在爷爷一天天的‘欺诈哄骗’下渐渐加深的。”潘海员笑着说。
龟糕印侧面图案
一颗细腻心,两只勤劳手。多年来,潘海员坚持手工雕刻龟糕印,从不使用电动机器,在一凿一刻中守护了这门传统技艺。大的龟糕印一般要花六七天才能制成,小的龟糕印至少也要三四天。潘海员说:“从1979年到今天,我刻龟糕印四十几年了,说起来也不难,只要有力气,有耐心就能做成。”状态不佳的时候,潘海员会停止细雕,他会坐在工作台旁喝茶或拿起木头做些粗糙的活。不会因为当天的坏心情影响整件作品。
潘海员工作室一隅
除了手工制作,龟糕印在选材方面也很有讲究。潘海员言辞诚恳地说:“我一般用樟木雕刻龟糕印。闽南地区比较潮湿,樟木里樟脑油可以防湿,这个特性使龟糕印至少可以保存六七十年。”
古语有言,“艺痴者技必良。”这一“痴”字,在潘海员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他的床边放着纸笔,灵感来了半夜也要记下。当梦中的雕刻纹样被绘制出来时,潘海员总能体会到满满的踏实感和幸福感。
一心在一意,匠心铸宝器
“心心在一艺,其艺必工。”1979年,高中毕业后的潘海员选择跟随父亲专职制作龟糕印。父亲总是嘱咐潘海员一定要手工刻,手工刻的龟糕印才有灵魂。从锯木材开始,到雕刻、打磨、抛光,再到最后的上漆,都是纯手工制作。
爷爷、父亲和潘海员的龟糕印作品
“刚开始单单一个下刀的手法,父亲就让我练了好几年。”初学时,手被木槌砸、被刻刀扎是常有的事。最多时,潘海员的双手曾被刻刀扎了十几个洞。
雕刻龟糕印极为重要的一点,就是“龟”的爪子。父亲有特别交代,龟一定是前面五爪,后面四爪,这寓意着做人脚踏实地,才能走遍五湖四海。”
一方龟糕印,守传统载乡愁
过去,人们远渡重洋,身上带着龟糕印作为乡愁的寄托。现在,人们节日献礼,红色的龟糕印是不二之选。在闽南文化的历史长河里,龟糕印是特别且不可或缺的存在。
龟糕作为历史悠久的传统文化,也是两岸民众共同的民俗记忆。谈到崇龟文化的由来,潘海员介绍,传说玄武以龟背之力,为闽南地区抵挡住即将落下的陨石,从此闽南人常用龟糕祭拜来感谢玄武的恩德,龟糕印由此诞生,这一习俗也被闽南移民带到了台湾。
左为“九九归一”,寓意团圆
右为“回归”,寓意期盼两岸早日和平统一
2012年台湾国际文化创意博览会上,他带去的68个龟糕印受到热捧,开展第一天就被一抢而空。许多台湾的年轻人感慨道:“这是我们小时候阿公阿嫲做龟糕用的模具啊!”台湾同胞热烈积极的响应,让潘海员倍感亲切,也更加坚定了他坚持雕刻和传承龟糕印的决心。
潘海员的守护,不止守住了一份传统技艺,更守住了闽南真正“古早味”的记忆。
匠心传承技艺
年复一年的伏案刻制,让腰椎病一类的老毛病缠上了潘海员,也让已过花甲的潘海员渐觉力不从心,却仍坚守案头。看着身旁一排排的龟糕印,潘海员真诚地说道:“我要为老手艺找寻到传承人。真心愿意花时间学龟糕印雕刻的年轻人,我可以免费教,不需要他交材料费。”
2013年龟糕印技艺入选厦门市第四批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潘海员荣获该项目代表性传承人称号,被媒体称为“最后的龟糕印雕刻师”。在潘海员的身后,政府给予了大力支持,不仅设立了龟糕印的印展厅和精品销售门店,同时开创了文创路线,设计推出含有龟糕印元素的文创周边产品。除此之外,还积极开展龟糕印培训课和龟粿制作体验活动,让更多朋友了解龟糕印这一非遗项目,重视龟糕印技艺的传承。
潘海员参加活动介绍龟糕印
干一行,专一行,海员身上体现出深刻的工匠精神。他坚持、专注、执着,但这不等同于墨守成规、因循守旧。潘海员采用传统元素与现代元素结合的方式,在龟糕印中添加大众喜闻乐见的图案,让龟糕印从单一的生活用品发展成为具有吉祥寓意的精美工艺品。
龟糕印技艺影响力的扩大,也让不少外省人对福建的龟文化有所了解。他们或托朋友来买,或专程从外地赶来购买。在国外留学的中国学生亦购买这种具有民俗意味的礼物送给同学,甚至许多客商、游客慕名而来,让小小的龟糕印成为中国文化符号,传播到更远的地方。
传承,于潘海员而言,是人在生活中与器物相处的点点滴滴。龟糕印雕刻是祖辈传下来的技艺,盼有更多的年轻人学习传承,让它继续活在供桌案头的烟火中。执一样的信念,一起守护。寻找技艺的传承,为技艺寻找传承。